坠地为妇女,百般多苦辛。早知难白首,不如勿嫁人。
翻我嫁时箧,泪下沾衣巾。此行异归宁,何颜见双亲。
堂上有翁姑,平时尽孝养。焉知后来人,承欢如既往。
膝下有儿女,鞠育已渐长。焉知继母心,果能关痛痒。
墙茨不可扫,长舌易招尤。妾心每兢兢,幽贞妇职修。
缝纫敢离手,钗钿不插头。持家尚勤俭,内顾君无忧。
不种后园葵,不贪邻舍枣。望君折桂枝,神前默祈祷。
有时君出门,使妾心如捣。鲤信问平安,秋衣寄远道。
夫婿非伯鸾,贱妾非孟光。自谓永无违,恩爱当不妨。
古人亦有言,糟糠不下堂。以此良自恃,富贵岂相忘。
孰知共忧患,不可同安乐。人事月盈亏,世情花开落。
雨散并云飞,孤身何所托。海誓与山盟,即今等谐谑。
故人忍轻弃,只为恋新欢。拔此眼中钉,再种并头兰。
私为新欢祝,双栖永不单。滚滚爱河水,无复起波澜。
自嗟薄命人,日久弃膏泽。镜奁遗新欢,愿汝拂尘积。
自知貌丑人,荆布已足适。绮罗遗新欢,愿汝裁宽窄。
挂帆从此逝,逢君更何年。妾心古井水,终不受人怜。
情天何用补,恨海不须填。截发爇心香,皈依大士前。
陈瑚(1613—1675)明末清初学者,与同里陆世仪、江士韶、盛敬齐名,被人合称为“太仓四先生”。字言夏,号确庵、无闷道人、七十二潭渔父,尝居江苏太仓小北门外。崇祯十六年(1643)举人。其父邃于经学,家教有法。陈瑚少时与陆世仪等交,论学相辩驳,贯通五经,务为实学。又善横槊、舞剑、弯弓、注矢,其击刺妙天下。清圣祖康熙十四年卒,年六十二岁。其墓葬在直塘镇北二十九都使字圩。卒后门人私谥其为“安道先生”。在光绪年间,邑人曾出资在太仓南门大街西首,建立四先生祠,春秋致祭,以示敬仰。《清史》有传。
延熹二年秋,霖雨逾月。是时梁冀新诛,而徐璜、左悺等五侯擅贵于其处。又起显阳苑于城西,人徒冻饿,不得其命者甚众。白马令李云以直言死,鸿胪陈君以救云抵罪。璜以余能鼓琴,白朝廷,敕陈留太守发遣余。到偃师,病不前,得归。心愤此事,遂托所过,述而成赋。
余有行于京洛兮,遘淫雨之经时。涂迍邅其蹇连兮,潦污滞而为灾。乘马蟠而不进兮,心郁悒而愤思。聊弘虑以存古兮,宣幽情而属词。
夕宿余于大梁兮,诮无忌之称神。哀晋鄙之无辜兮,忿朱亥之篡军。历中牟之旧城兮,憎佛肸之不臣。问宁越之裔胄兮,藐髣髴而无闻。
经圃田而瞰北境兮,晤卫康之封疆。迄管邑而增感叹兮,愠叔氏之启商。过汉祖之所隘兮,吊纪信于荥阳。
降虎牢之曲阴兮,路丘墟以盘萦。勤诸侯之远戍兮,侈申子之美城。稔涛涂之愎恶兮,陷夫人以大名。登长坂以凌高兮,陟葱山之峣陉;建抚体以立洪高兮,经万世而不倾。回峭峻以降阻兮,小阜寥其异形。冈岑纡以连属兮,溪谷夐其杳冥。迫嵯峨以乖邪兮,廓严壑以峥嵘。攒棫朴而杂榛楛兮,被浣濯而罗生。步亹菼与台菌兮,缘层崖而结茎。行游目以南望兮,览太室之威灵。顾大河于北垠兮,瞰洛汭之始并。追刘定之攸仪兮,美伯禹之所营。悼太康之失位兮,愍五子之歌声。
寻修轨以增举兮,邈悠悠之未央。山风汩以飙涌兮,气懆懆而厉凉。云郁术而四塞兮,雨濛濛而渐唐。仆夫疲而劬瘁兮,我马虺隤以玄黄。格莽丘而税驾兮,阴曀曀而不阳。
哀衰周之多故兮,眺濒隈而增感。忿子带之淫逆兮,唁襄王于坛坎。悲宠嬖之为梗兮,心恻怆而怀惨。
乘舫州而泝湍流兮,浮清波以横厉。想宓妃之灵光兮,神幽隐以潜翳。实熊耳之泉液兮,总伊瀍与涧濑。通渠源于京城兮,引职贡乎荒裔。操吴榜其万艘兮,充王府而纳最。济西溪而容与兮,息巩都而后逝。愍简公之失师兮,疾子朝之为害。
玄云黯以凝结兮,集零雨之溱溱。路阻败而无轨兮,涂泞溺而难遵。率陵阿以登降兮,赴偃师而释勤。壮田横之奉首兮,义二士之侠坟。 伫淹留以候霁兮,感忧心之殷殷。并日夜而遥思兮,宵不寐以极晨。候风云之体势兮,天牢湍而无文。弥信宿而后阕兮,思逶迤以东运。见阳光之颢颢兮,怀少弭而有欣。
命仆夫其就驾兮,吾将往乎京邑。皇家赫而天居兮,万方徂而星集。贵宠煽以弥炽兮,佥守利而不戢。前车覆而未远兮,后乘驱而竞及。穷变巧于台榭兮,民露处而寝洷。消嘉谷于禽兽兮,下糠粃而无粒。弘宽裕于便辟兮,纠忠谏其骎急。怀伊吕而黜逐兮,道无因而获人。唐虞渺其既远兮,常俗生于积习。周道鞠为茂草兮,哀正路之日歰。
观风化之得失兮,犹纷挐其多远。无亮采以匡世兮,亦何为乎此畿?甘衡门以宁神兮,咏都人而思归。爰结踪而回轨兮,复邦族以自绥。
乱曰:跋涉遐路,艰以阻兮。终其永怀,窘阴雨兮。历观群都,寻前绪兮。考之旧闻,厥事举兮。登高斯赋,义有取兮。则善戒恶,岂云苟兮?翩翩独征,无俦与兮。言旋言复,我心胥兮。
月夜过七里滩,光景奇绝。歌此调,几令众山皆响。
秋光今夜,向桐江,为写当年高躅。风露皆非人世有,自坐船头吹竹。万籁生山,一星在水,鹤梦疑重续。挐音遥去,西岩渔父初宿。
心忆汐社沉埋,清狂不见,使我形容独。寂寂冷萤三四点,穿破前湾茅屋。林净藏烟,峰危限月,帆影摇空绿。随风飘荡,白云还卧深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