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魏制墨推韦氏,后来独数南唐李。李家父子艺绝伦,徙居歙岭由易水。
胶煮鹿角松花烟,剑脊小饼双龙骞。坚能削木黑点漆,好事宝藏今尚传。
蒲潘郭叶宋诸子,姓名班班书墨史。近代西江朱万初,龙香上贡奎章里。
嗟予老病卧山林,时磨破砚临来禽。清晨有客叩户入,手抱豹囊操楚音。
自言家本庐陵住,金粟冈头钓游处。南穷五岭北燕然,澒洞风尘未能去。
少年结客轻公侯,五陵豪侠同追游。黄金散尽黑貂敝,空馀老气横高秋。
却埽烟煤开瓮牖,梣汁和胶审时候。丹砂紫沈脑麝金,万杵春雷鸣铁臼。
一螺玄玉莹无瑕,时时抱送文章家。得钱酤酒开小口,醉蹋明月欹乌纱。
我闻此语重感慨,兵后高门几家在。绣衣纨裤走乱离,无术终填沟壑内。
只今车马四海同,大船挝鼓扬轻篷。西溯宫亭过章水,投老还乡谁似公。
得杨八书,知足下遇火灾,家无余储。仆始闻而骇,中而疑,终乃大喜。盖将吊而更以贺也。道远言略,犹未能究知其状,若果荡焉泯焉而悉无有,乃吾所以尤贺者也。
足下勤奉养,乐朝夕,惟恬安无事是望也。今乃有焚炀赫烈之虞,以震骇左右,而脂膏滫瀡之具,或以不给,吾是以始而骇也。凡人之言皆曰,盈虚倚伏,去来之不可常。或将大有为也,乃始厄困震悸,于是有水火之孽,有群小之愠。劳苦变动,而后能光明,古之人皆然。斯道辽阔诞漫,虽圣人不能以是必信,是故中而疑也。
以足下读古人书,为文章,善小学,其为多能若是,而进不能出群士之上,以取显贵者,盖无他焉。京城人多言足下家有积货,士之好廉名者,皆畏忌,不敢道足下之善,独自得之心,蓄之衔忍,而不能出诸口。以公道之难明,而世之多嫌也。一出口,则嗤嗤者以为得重赂。仆自贞元十五年,见足下之文章,蓄之者盖六七年未尝言。是仆私一身而负公道久矣,非特负足下也。及为御史尚书郎,自以幸为天子近臣,得奋其舌,思以发明足下之郁塞。然时称道于行列,犹有顾视而窃笑者。仆良恨修己之不亮,素誉之不立,而为世嫌之所加,常与孟几道言而痛之。乃今幸为天火之所涤荡,凡众之疑虑,举为灰埃。黔其庐,赭其垣,以示其无有。而足下之才能,乃可以显白而不污,其实出矣。是祝融、回禄之相吾子也。则仆与几道十年之相知,不若兹火一夕之为足下誉也。宥而彰之,使夫蓄于心者,咸得开其喙;发策决科者,授子而不栗。虽欲如向之蓄缩受侮,其可得乎?于兹吾有望于子,是以终乃大喜也。
古者列国有灾,同位者皆相吊。许不吊灾,君子恶之。今吾之所陈若是,有以异乎古,故将吊而更以贺也。颜、曾之养,其为乐也大矣,又何阙焉?
足下前章要仆文章古书,极不忘,候得数十篇乃并往耳。吴二十一武陵来,言足下为《醉赋》及《对问》,大善,可寄一本。仆近亦好作文,与在京城时颇异,思与足下辈言之,桎梏甚固,未可得也。因人南来,致书访死生。不悉。宗元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