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钱塘江上”水是何等辛苦啊,流流向西回流,流流又东流入海。江水两岸”越山在这弥漫无际”水流中,岂能消尽英雄之气?
我想告诉江潮,不用这般辛苦来往。潮落潮生,换了几番人世。事过千年,姑苏台早已荒废,游于台畔”麋鹿也已死去,伍子胥”灵魂抱着终古”幽愤又有什么意义呢!
注释
蝶恋花:蝶恋花,词牌名,原是唐教坊曲,后用作词牌,本名“鹊踏枝”,又名“黄金缕”“卷珠帘”“凤栖梧”“明月生南浦”“细雨吹池沼”“一箩金”“鱼水同欢”“转调蝶恋花”等。为双调六十字,前后段各五句四仄韵。
钱塘江:旧称浙江。
流流西流:谓潮水涨潮。
越山:浙江一带越国故地。
澒(hòng)洞:水势汹涌。
可:反诘之词。
应:表示料想之词。
人间世:人世。
荒台:此处指姑苏台。
灵胥:指伍子胥。▲
静安词集中,咏及故乡海宁潮者仅两首,此其一也。这首词创作于1898年秋,王国维有感于戊戌变法,虽然他对变法有所看法,但内心也知道这是历史潮流不可逆转,所以有所感而填写此词。
这首词通过描写钱塘江潮的气势,及其与历史潮流的关系,表达了作者对旧时代的追忆,同时也反映了他对时代变革的理智认同。在艺术特点上,作者加入了西方哲学思想,但仍然保留了传统词的感发力度。
“辛苦钱塘江上水,日日西流,日日东趋海”几句,是套用纳兰性德的“辛苦最怜天上月,一昔如环,昔昔都成珏”。纳兰那首词本来是用来悼念亡妻的,王国维却把这个“辛苦”拿来形容江潮,一开口就给了江潮人的感情。“日日西流”是写潮起,“日日东趋海”是写潮落。但那“西流”的势头是不可能持久的。
“两岸越山澒洞里”的“两岸”曾作“终古”。是为了避免与前面的两个“日日”重复,因为前面的日日就有终古如此的意思。“澒洞”是形容大潮来的样子,就如同人们常说的山是永恒的,水是无常的。这是对钱塘水潮的描写。
“说与江潮应不至”是王国维对潮神同情的劝告。王国维在这里讲诉了一些事实,多少历史朝代都成了过去。关于越国必然灭吴的预言固然成了现实,可是越国后来不是也被灭掉了。楚平王死了,伍子胥还可以鞭打他的尸体泄愤,而吴王夫差花费巨大财力修建姑苏台成了麋鹿游戏的荒野,一代人的是非恩怨纵然轰轰烈烈,但与永恒的大自然相比却是微不足道的。所以“灵胥抱愤终何是”一切的成败都是相对的,不要指望那么一天讨回一个绝对的公道。
所以,在这首词中,作者的感情和理智实际上也像光泽的钱塘江潮水一样,一个西流,一个东趋。他的感情赞美潮起西流的悲壮,他的理智认同潮落东趋的结果。而这种潮起潮落的意象,正是作者内心矛盾冲突的形象化反映。这首词虽然也有悲观忧郁的色彩,但更以激情与义愤见长。它确实包含有哲理的理智,但它的形象和议论中都带有极强烈的直接感发力量。▲
张弟五车书,读书仍隐居。染翰过草圣,赋诗轻子虚。
闭门二室下,隐居十年馀。宛是野人野,时从渔父渔。
秋风自萧索,五柳高且疏。望此去人世,渡水向吾庐。
岁晏同携手,只应君与予。
潦倒宦情尽,萧条芳岁阑。欲辞南国去,重上北城看。
复叠江山壮,平铺井邑宽。人稠过杨府,坊闹半长安。
插雾峰头没,穿霞日脚残。水光红漾漾,树色绿漫漫。
约略留遗爱,殷勤念旧欢。病抛官职易,老别友朋难。
九月全无热,西风亦未寒。齐云楼北面,半日凭栏干。
余幼时即嗜学。家贫,无从致书以观,每假借于藏书之家,手自笔录,计日以还。天大寒,砚冰坚,手指不可屈伸,弗之怠。录毕,走送之,不敢稍逾约。以是人多以书假余,余因得遍观群书。既加冠,益慕圣贤之道 ,又患无硕师、名人与游,尝趋百里外,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。先达德隆望尊,门人弟子填其室,未尝稍降辞色。余立侍左右,援疑质理,俯身倾耳以请;或遇其叱咄,色愈恭,礼愈至,不敢出一言以复;俟其欣悦,则又请焉。故余虽愚,卒获有所闻。
当余之从师也,负箧曳屣,行深山巨谷中,穷冬烈风,大雪深数尺,足肤皲裂而不知。至舍,四支僵劲不能动,媵人持汤沃灌,以衾拥覆,久而乃和。寓逆旅,主人日再食,无鲜肥滋味之享。同舍生皆被绮绣,戴朱缨宝饰之帽,腰白玉之环,左佩刀,右备容臭,烨然若神人;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,略无慕艳意。以中有足乐者,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。盖余之勤且艰若此。
今虽耄老,未有所成,犹幸预君子之列,而承天子之宠光,缀公卿之后,日侍坐备顾问,四海亦谬称其氏名,况才之过于余者乎?
今诸生学于太学,县官日有廪稍之供,父母岁有裘葛之遗,无冻馁之患矣;坐大厦之下而诵《诗》《书》,无奔走之劳矣;有司业、博士为之师,未有问而不告,求而不得者也;凡所宜有之书,皆集于此,不必若余之手录,假诸人而后见也。其业有不精,德有不成者,非天质之卑,则心不若余之专耳,岂他人之过哉!
东阳马生君则,在太学已二年,流辈甚称其贤。余朝京师,生以乡人子谒余,撰长书以为贽,辞甚畅达,与之论辩,言和而色夷。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,是可谓善学者矣!其将归见其亲也,余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。谓余勉乡人以学者,余之志也;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,岂知余者哉!
子曰:“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?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?”(《学而》)
曾子曰:“吾日三省吾身:为人谋而不忠乎?与朋友交而不信乎?传不习乎?”(《学而》)
子曰:“温故而知新,可以为师矣。”(《为政》)
子曰:“学而不思则罔,思而不学则殆。”(《为政》)
子曰:“由,诲女知之乎!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,是知也。”(《为政》)
子曰:“见贤思齐焉,见不贤而内自省也。”(《里仁》)
子曰:“三人行,必有我师焉。择其善者而从之,其不善者而改之。”(《述而》)
曾子曰:“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。仁以为己任,不亦重乎?死而后已,不亦远乎?”(《泰伯》)
子曰:“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。”(《子罕》)
子贡问曰:“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?”子曰:“其恕乎!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”(《卫灵公》)
韩子曰:“儒以文乱法,而侠以武犯禁。”二者皆讥,而学士多称于世云。至如以术取宰相、卿、大夫,辅翼其世主,功名俱著于《春秋》,固无可言者。及若季次、原宪,闾巷人也,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,义不苟合当世,当世亦笑之。故季次、原宪,终身空室蓬户,褐衣疏食不厌。死而已四百余年,而弟子志之不倦。今游侠,其行虽不轨于正义,然其言必信,其行必果,已诺必诚,不爱其躯,赴士之厄困,既已存亡死生矣,而不矜其能。羞伐其德。盖亦有足多者焉。
且缓急,人之所时有也。太史公曰:昔者虞舜窘于井廪,伊尹负于鼎俎,傅说匿于傅险,吕尚困于棘津,夷吾桎梏,百里饭牛,仲尼畏匡,菜色陈、蔡。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,犹然遭此灾,况以中材而涉乱世之末流乎?其遇害何可胜道哉!鄙人有言曰:“何知仁义,已享其利者为有德。”故伯夷丑周,饿死首阳山,而文、武不以其故贬王;跖跻暴戾,其徒诵义无穷。由此观之,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侯;侯之门,仁义存。”非虚言也。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,久孤于世,岂若卑论侪俗,与世浮沉而取荣名哉!而布衣之徒,设取予然诺,千里诵义,为死不顾世。此亦有所长,非苟而已也。故士穷窘而得委命,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?诚使乡曲之侠,予季次、原宪比权量力,效功于当世,不同日而论矣。要以功见言信,侠客之义,又曷可少哉!
古布衣之侠,靡得而闻已。近世延陵、孟尝、春申、平原、信陵之徒,皆因王者亲属,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,招天下贤者,显名诸侯,不可谓不贤者矣。比如顺风而呼,声非加疾,其势激也。至如闾巷之侠,修行砥名,声施于天下,莫不称贤,是为难耳!然儒、墨皆排摈不载。自秦以前,匹夫之侠,湮灭不见,余甚恨之。以余所闻,汉兴,有朱家、田仲、王公、剧孟、郭解之徒,虽时扞当世之文罔,然其私义,廉洁退让,有足称者。名不虚立,士不虚附。至如朋党宗强比周,设财役贫,豪暴侵凌孤弱,恣欲自快,游侠亦丑之。余悲世俗不察其意,而猥以朱家、郭解等,令与豪暴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