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高大的山峰。
山形高耸且险峻,连绵不断形成环绕之势。
山在茫茫的大海之上,在朵朵的白云之间。
商山四皓隐居在深山之中,他们深入山中探索;谢灵运曾经也来到这里,他喜欢在远处的深山中攀登游玩。
历史悠久的岩石中,有泉水不断渗出、滴落;幽静深邃的山谷中不断听到鸟的啼鸣。
树上的鸟很多,多到在国家的边塞还可以看到;猿猴也很多,多得它们的声音时常可以在南楚蛮荒之地听到。
可惜世人只向往有钱人和当官人的生活,他们追求功名利禄,不知道与世无争的清闲;在青青的芳草地上,只有悠闲自在的麋鹿,才能欣赏或者闲逛这些美丽的景色了。
注释
沧海:指大海。以其一望无际、水深呈青苍色,故名。
商老:商山四皓,东园东、绮里季等秦末隐居商山,年八十余。
“谢公”句:指谢灵运喜游山玩水。
岛:疑当作“鸟”。
簪裾:贵宫之服饰。 ▲
这首诗诗同为兴化亭送别之作,以“山”字为题,以“山”字限韵。
“山。耸峻,回环。”一句写山的高耸,另一句写山的宽广。王维名作《终南山》首联写道:“太乙近天都,连山到海隅。”太乙山接近天宫,极言其高;山势绵延直到海边,极夸其大。同样写山的高和广,王维写的是具体的终南山,采用夸张手法,极力加以形容;令狐楚写的是一般的山,只能简要地概括,以求适应众山的特点。由此可见,古代诗人非常重视相题行文。
“沧海上,白云间。商老深寻,谢公远攀。”以“沧海上,白云间”作为山的背景,一方面进一步衬托山的高耸,山的宽广;另一方面为下文商山四皓的隐逸深居和谢灵运攀登探胜埋下伏笔。“深”“远”二字极有味:“深”字写出商山四皓不愿与当时统治者合作,深入荒山,隐姓埋名,深居简出的特点;“远”字突出谢灵运不怕路远,不畏山高,攀险登峰的豪兴。而写商老也好,写谢公也好,本身都不是目的;目的是写山,写山对于社会的特殊作用。
接着转入对山中景色的描写:“古岩泉滴滴,幽谷鸟关关。树岛西连陇塞,猿声南彻荆蛮。”泉声、鸟声、猿声,声声入耳;古岩、幽谷、树岛,色色耀眼。诗人准确地概括了山中四时景色,既不拘束局限,亦不肤廓空泛。
最后两句别出心裁:“世人只向簪裾老,芳草空余糜鹿闲。”世上一般庸人只会追求庸庸碌碌的家庭生活,老死于簪裾之间,既无商山四皓的隐逸之志,亦无谢灵运的探胜之兴,因而深山幽谷的芳草鲜花,无限美景,只有供糜鹿去享受了。
总之,令狐楚这首诗,处处不离山,又处处不泥滞于山,其构思是颇为新颖独到的。▲
令狐楚(766或768年-837年12月13日),字壳士,自号白云孺子。宜州华原(今陕西铜川市耀州区)人,先世居敦煌(今属甘肃)。唐朝宰相、文学家。令狐楚才思俊丽,尤善四六骈文。他常与刘禹锡、白居易等人唱和。其诗“宏毅阔远”,尤长于绝句。 有《漆奁集》一百三十卷,又编有《元和御览诗》。
论者以窃符为信陵君之罪,余以为此未足以罪信陵也。夫强秦之暴亟矣,今悉兵以临赵,赵必亡。赵,魏之障也。赵亡,则魏且为之后。赵、魏,又楚、燕、齐诸国之障也,赵、魏亡,则楚、燕、齐诸国为之后。天下之势,未有岌岌于此者也。故救赵者,亦以救魏;救一国者,亦以救六国也。窃魏之符以纾魏之患,借一国之师以分六国之灾,夫奚不可者?
然则信陵果无罪乎?曰:又不然也。余所诛者,信陵君之心也。
信陵一公子耳,魏固有王也。赵不请救于王,而谆谆焉请救于信陵,是赵知有信陵,不知有王也。平原君以婚姻激信陵,而信陵亦自以婚姻之故,欲急救赵,是信陵知有婚姻,不知有王也。其窃符也,非为魏也,非为六国也,为赵焉耳。非为赵也,为一平原君耳。使祸不在赵,而在他国,则虽撤魏之障,撤六国之障,信陵亦必不救。使赵无平原,而平原亦非信陵之姻戚,虽赵亡,信陵亦必不救。则是赵王与社稷之轻重,不能当一平原公子,而魏之兵甲所恃以固其社稷者,只以供信陵君一姻戚之用。幸而战胜,可也,不幸战不胜,为虏于秦,是倾魏国数百年社稷以殉姻戚,吾不知信陵何以谢魏王也。
夫窃符之计,盖出于侯生,而如姬成之也。侯生教公子以窃符,如姬为公子窃符于王之卧内,是二人亦知有信陵,不知有王也。余以为信陵之自为计,曷若以唇齿之势激谏于王,不听,则以其欲死秦师者而死于魏王之前,王必悟矣。侯生为信陵计,曷若见魏王而说之救赵,不听,则以其欲死信陵君者而死于魏王之前,王亦必悟矣。如姬有意于报信陵,曷若乘王之隙而日夜劝之救,不听,则以其欲为公子死者而死于魏王之前,王亦必悟矣。如此,则信陵君不负魏,亦不负赵;二人不负王,亦不负信陵君。何为计不出此?信陵知有婚姻之赵,不知有王。内则幸姬,外则邻国,贱则夷门野人,又皆知有公子,不知有王。则是魏仅有一孤王耳。
呜呼!自世之衰,人皆习于背公死党之行而忘守节奉公之道,有重相而无威君,有私仇而无义愤,如秦人知有穰侯,不知有秦王,虞卿知有布衣之交,不知有赵王,盖君若赘旒久矣。由此言之,信陵之罪,固不专系乎符之窃不窃也。其为魏也,为六国也,纵窃符犹可。其为赵也,为一亲戚也,纵求符于王,而公然得之,亦罪也。
虽然,魏王亦不得无罪也。兵符藏于卧内,信陵亦安得窃之?信陵不忌魏王,而径请之如姬,其素窥魏王之疏也;如姬不忌魏王,而敢于窃符,其素恃魏王之宠也。木朽而蛀生之矣。古者人君持权于上,而内外莫敢不肃。则信陵安得树私交于赵?赵安得私请救于信陵?如姬安得衔信陵之恩?信陵安得卖恩于如姬?履霜之渐,岂一朝一夕也哉!由此言之,不特众人不知有王,王亦自为赘旒也。
故信陵君可以为人臣植党之戒,魏王可以为人君失权之戒。《春秋》书葬原仲、翚帅师。嗟夫!圣人之为虑深矣!